最佳距离4
4.
方锐是前天开始接受联合指导的，前天早上被叶修喊过去，连着两天就没能在这边办公室坐一下。今天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被他抓住机会，过来跟周泽楷吹了会儿水。
唐昊早在十分钟前溜得不见人影，给孙翔打饭去了。
之前孙翔给唐昊来过电话，声音大得透过听筒，周泽楷坐老远都能听见。
孙翔说他困得打撅，午饭让唐昊帮忙带一份，他直接上茶水室沙发上补眠去了，免得去晚了，沙发被组里其他人抢了。说到最后，挂电话前还骂了叶修一句：“数据怎么都不理想，又不是我的错，他就是把我锁实验室里，数据还不是那样，我看他就是来大姨夫了！”
孙翔本来声音就大，还越讲越义愤填膺，讲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吼的。周泽楷估计孙翔那头的人该都听到了，叶修也该听到，一时不知是不是应该给孙翔点根蜡。
方锐过来找周泽楷的时候手里拿了张饼，说是日程逼得太紧，他心里脆弱，已经咽不下饭。
周泽楷没有吐槽你连饭都咽不下去怎么能吞下那么干的饼，一个星期七天你有三天中午吃饼，三天晚上吃饼，其实你就是喜欢吃饼而已，就你那心里承受能力，你跟着孙翔起哄喊快被叶修逼疯，你骗研院门卫养的小花，看它信不信你。
“你讲叶教授怎么那么缺德，我才刚进组，他也不管我跟不跟得上进度，就把我往死里操。他都这么缺人了，干嘛把你弄老林这边来。你跟他熟门熟路的，不是干什么都方便。”
周泽楷换到林敬言指导已经有三天，正帮林敬言顺材料。
周泽楷琢磨出方锐话里有话，便抬起头来盯着方锐背后看。
方锐问：“你盯我身后看什么，还能有鬼不成？”
周泽楷也不答方锐的话，只是盯着方锐背后进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还点了点头。
方锐警醒，赶紧转头往门口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方锐是少数知道周泽楷沉默温良的外表下，还有很是能折腾的另一面的人。没看到人，他便怀疑，周泽楷是想吓唬他：“周泽楷，你别来这套，你想装老林刚才跟门口站着，也要装得像一点，我还能不知道你。
周泽楷挑眉：“随你。”
方锐又等了一会儿，周泽楷跟没事人一样继续顺手里的资料，终于还是方锐坐不住了：“周泽楷，你说老林刚才来过，你讲他是我说到哪里来的。”
周泽楷拿笔在页脚做记号：“没来，我骗你的。”
听周泽楷这么说，方锐又上上下下盯了周泽楷一遍：“就算林教授真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又没说什么不能见人的。”
“只是言辞粗鲁而已。”
方锐想起他刚才说叶修缺德，还说叶修把他往死里操，忽然就觉得太阳穴抽了下筋。方锐是教师子弟，父母都跟学校里工作，家里就住南区教职工楼。林敬言也住那边，正好跟方锐家对门，早上出门，晚上散步，都可以跟方锐父母打上照面。
周末，方锐跟研院宿舍回到家里，出门陪着母亲散步时，要是正巧碰到林敬言开门进出，方锐的母亲是一定要跟林敬言说上这么两句的：“小林啊，我们家方锐别的我不担心，就是不成正形，整天贼眉鼠眼的，你要管着他。”
方锐想说，我的娘亲诶，你真是什么好话都往你儿子身上按，我这么一双灵动真诚的大眼睛，跟贼眉鼠眼差了十万八千里。
方锐这话不假，但他也不敢这档口跟他妈面前顶嘴，他平时偷懒摸鱼的事儿做得不少，时不时还能从嘴里跑出两句荤话，这事儿他可不想林敬言报告给他妈。
于是，方锐便用那双真诚的大眼睛盯着林敬言，那样子要多乖就多乖。林敬言带笑地打量方锐两秒：“瞧您说的，方锐挺乖的。”
方锐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对自己母亲说：“妈，你看林老师都这么说了，林老师总不能帮着我撒谎。”
方锐母亲便满意地继续跟林敬言唠嗑：“他要有什么事，你跟我报告，我削他。”
林敬言便笑得嘴角更勾起些：“能有什么事，真挺乖的。”
方锐倒不怕林敬言跟他妈打报告说他用词粗俗，这粗俗的用词还是用在教授和学生之间，这不是林敬言的性格。方锐怕林敬言私下找他讲话，跟他论学生风尚，然后顺着风尚问题又谈到些旁的，而这些旁的，方锐一句都不想听。
林敬言究竟有没有来过，方锐无法确定，但跟周泽楷这里吹水的心思是没有了。临走前，啃下最后一口饼，把装饼的纸袋塑料袋扔在了周泽楷左手边的垃圾桶里：“知道你恶冷油腥味，我需要报复你一下。你说你怎么这么坏，我就不小心暗示了一句，你能搞这么一出，让我猜一天。”
都“暗示”了，怎么还能“不小心”，周泽楷把垃圾桶踢远了一点：“去问林教授呗。”
方锐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说：“这就是你坏的地方，万一老林刚才真来了，我去问，不是正好自己撞上去。”
周泽楷笑：“那你便猜吧。”
方锐咋舌：“应有天收。”
有没有天收，周泽楷不知道。倒是这天下午看到了点心烦的。
周泽楷下午助教回来，从七号教学楼外的旋转楼梯往下走，老远看到下面林荫道上叶修跟一个女老师讲话。其实，周泽楷不确定她是不是一个女老师，只是看她手里拎着一个印有学校logo的文件袋猜的。
周泽楷是听说过的，去年学校新来一个女讲师，人品样貌都不错，是老校长做的媒，似是有意要让叶修和这位女老师做个“朋友”。
这“朋友”交上没，外人看不好。说亲近，又不怎么像情侣，说疏远，又隔三差五能在学校里看见他们散个步聊个天，再隔个两天又能在体育馆里看到两人一起打个球，前不久，叶修还跟游泳池里教女老师游泳来着。谈恋爱的模式有千般，或许这两人就是这么谈恋爱的。
周泽楷回来，方锐头一个跟他提醒有这么个人存在。
周泽楷心里记住了，面上也只能平静地说：“不是这个，也是那个。”
方锐瞅瞅周泽楷看起来平淡的脸，耸了下肩。
周泽楷看叶修两人跟林荫道上讲得亲热，干脆撑了手，俯栏杆上，发起愣来。
有嘴甜的本科生从楼梯经过，是周泽楷这学期带的一个班上的学生，“老师等会还有这栋楼的课？”
周泽楷半侧过身：“没，看风景。”
学生顺着往楼下看了一眼：“这会儿树叶掉光了，看起来挺肃穆的，不过那边成片的梅树真好看……诶，那不是叶教授吗，看起来挺配的。”
周泽楷说：“是挺配的。”
好吧，周泽楷觉得他需要在心里改个口，不是一“点”心烦，简直是糟心得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