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周/昊翔/林方]最佳距离1-3
1.
“师兄，来接我吧，我迷路了，连哪里坐车都不知道。”孙翔委屈得不行地蹲路边给周泽楷打电话。
周泽楷刚回国不久，之前出去交换了一年，孙翔所在的地段是周泽楷不在的一年里新修好的商业区，周泽楷比孙翔更不熟路。
周泽楷把车停在了划定好的停车场，给孙翔打电话：“五区停车场，开GPS。”
孙翔：“流量刚才跟唐昊比赛打游戏用完了。”孙翔不会网购，流量是跟电信公司签计划签来的，用完了就傻了眼。“我都订了最大的数据包，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就用完了。”
周泽楷想，你在学校图网速快都全程用4G，不用完才怪，“你等等。”
周泽楷挂了电话，先试了试商业街的公共wifi，效果不太好，时断时续。接下来便果断打开app给孙翔买了个新的流量包。
孙翔看到屏幕左上角的4G重新回来时，乐得高举双手欢呼了一声。
坐进车里，孙翔抱怨到：“这破商业街，修得七弯八拐的，哪里出来哪里进去都不知道。”
周泽楷等孙翔坐好：“唐昊呢？”
“鬼知道！”孙翔用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说。
嗯，明白了，这是一起出来玩又吵架了，然后各自怄气分开走。只希望唐昊不要也迷了路。
周泽楷和唐昊不算熟，看孙翔气呼呼的，周泽楷也不打算当着孙翔的面联系唐昊。发动引擎前，周泽楷给方锐发了条短信：打电话问唐昊知不知道怎么回学校。
方锐是唐昊师兄，两人在研究院都跟着林敬言。
车走到大路上，在一个豁口，周泽楷和孙翔看到了唐昊的身影。唐昊看起来挺烦躁的，把手机从口袋拿出来又塞回去再拿出来，最后捏着手机踢了一脚路边的电灯柱。
“不准停，周泽楷。”这会儿孙翔不叫周泽楷师兄了。
周泽楷也没办法停，这会儿靠边了，准被罚款还要闪去两分。
孙翔看周泽楷真不停，忙着生唐昊气之余，又忍不住偷偷觑周泽楷几眼，“真，真不管啊！我都迷路了，唐昊那货指定也得迷路！”
周泽楷有点想笑，扭过头去对着左手边的侧窗抿了下嘴角，“刚联系方锐了。”
孙翔重新安稳地靠回椅背上，“我才没有担心唐昊。”
方锐收到周泽楷的短信时，正用实验室电脑玩4096。
周泽楷的短信把方锐从摸鱼中惊醒，他报告还没写呢，于是方锐把拖延症的心虚发泄到唐昊身上：“唐昊你哪呢？林老师找你呢，我刚才给你瞒过去了。”林敬言为人和善，唐昊不怎么怕林敬言这事，方锐知道，所以方锐说：“你再每天晃点，林老师说他考虑把你的奖学金扣下来给下一年新生。”
扣奖学金本身也还好，关键是这事儿丢人，表示学术水平和态度都差到一定境界，一准儿成为各家学长吓唬新生学弟的活例子：“唐昊知道吧，林教授的学生，不好好做研究，奖学金给扣了，啰，就那个。”
唐昊仅仅是脑内了一番莫须有的场景，就感觉脸都没处放，“但孙翔走丢了。”
“他向你求救了？”方锐心情大好地翻开打印好的资料。
“没。但是我都走丢了，他没可能找得到路！”唐昊对着电话喊得理直气壮。
“你开了GPS能找到路吗？”
“那孙翔怎么办？他流量刚才打游戏用完了。”
“周泽楷去接他了。”
“他怎么能找周泽楷！”唐昊十分气愤。
“你怎么不在他找周泽楷之前找他？”
“凭什么不是他找我！”
好了，这话讲不下去了。“反正我就告诉你，孙翔周泽楷接回来，你自己麻利地回学校来。”方锐挂了电话。
方锐把打印好的资料按类分开，挨个贴上标签，然后抱着这摞资料去敲林敬言办公室的门。
“门没锁。”林敬言文雅的声音传出来。
“老师，您看看我选的资料还行不行？”方锐笑得特别甜。
“报告还要几天才能写完？”林敬言看着方锐那双格外真诚的眼睛就知道这是靠选资料来撑进度以显示这几天他还是有干活儿。
方锐被拆穿倒也不讪，三两下颠到林敬言办公桌前，把资料放下，“再给两天好嘛，最迟后天转钟。”方锐讨价还价不忘把声音放软，这么看起来完全生不起气来。
“我可等着呢，大后天一早睁开眼睛，邮箱里要是看不到你报告，我就把你换到叶教授那边去。”
“换到叶教授那边去”是整个R大研究院的恐怖传说，据说到了叶修手下任务就跟疯狗一样追着人跑，24小时躺不上床的日子每个月都要有几天。
“老师你可以别吓我。”
“你调整了研究方向后，有的地方我确实也不怎么熟，本来也打算另外请个教授联合指导你。如果叶教授能答应，你该高兴。”
“林老师，我的好老师，我以后少摸鱼，每天都乖乖的还不行么？”方锐哭丧着脸。
林敬言随手捡起一沓资料翻开看了两眼，“乖也不行，联合指导是肯定的。但要是不乖，就彻底把你换过去，正好周泽楷回来了，似乎有换导师的意向，周泽楷省心，你们交换一下也挺好。”
“叶教授让？”方锐听到后半句震惊得都忘了撒娇耍赖。
“周泽楷换导师的事情正是叶教授提出来的呀。”
周泽楷接了孙翔回来，经过叶修办公室，从半掩的门缝里看到叶修正跟邱非谈话。
邱非因为一些原因，今年没能顺利入学，这个学年暂时以研究员的身份给叶修打工。
叶修刚争取来了新项目，小组成员几乎全员参加，唯独周泽楷没有被安排到任务。叶修的意思是，周泽楷刚回来，交接手续繁多，国外的数据做到一半，那边的教授肯定会有很多远程任务。
该有的待遇虽没缺斤少两，周泽楷却被微妙地放在了小组之外，连孙翔都私下里对周泽楷说：“你别急，你那边的项目收尾了，老叶准把你叫回来。”
“谢谢。”周泽楷笑。
“我才没安慰你！”孙翔望天。
周泽楷刚打开电脑坐定，邱非从叶修办公室回来：“叶教授让大家去开组会的小会议室，十分钟后讨论进展交流阶段性成果。”
周泽楷站起身来，就听邱非补充到：“周泽楷学长不用去了，叶教授说学长专心自己的项目就好。”
戴妍琦凑到孙翔身边小声问：“周泽楷是不是得罪叶修教授了啊？”
戴妍琦本来是肖时钦的学生，肖时钦这半年去台大当客座教授，戴妍琦便暂时放到了叶修的组里。虽然肖时钦临走之前，戴妍琦涕泪横流不想把东西搬到这边的办公室来，但戴妍琦的领域偏，导师里除了肖时钦只有叶修是有所了解的，不过来也得过来。
“胡说！以前老叶对师兄可器重了。”孙翔急忙反驳。
“你自己都说是以前了。”
“……或许过阵子就好了。”
整个小组多多少少为叶修把周泽楷放在游离的位置不解，周泽楷看起来倒是处之泰然，似乎真的完全相信了叶修的说辞，又似乎根本不在意叶修对他的安排。
没几周，叶修和周泽楷不合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了，甚至有同辈问周泽楷：“你胆子可真大，跟导师关系闹僵了，你准备怎么办？”
据说周泽楷回了句“也没办法”，于是叶修和周泽楷闹僵的事情算是坐实了。
散会后，叶修回办公室整理了一番会议记录，再抬起头来，天黑透了。
锁上办公室的们，看到走廊尽头的学生办公室还亮着灯，叶修正想着是不是最后离开的学生忘记了关灯，就看到灯灭了，随后周泽楷反手带上门，站到走廊上。
从中庭分开，整个半层楼，每一间办公室实验室会议室休息室的灯都是熄灭的，只有走廊白盈盈的灯光从这头亮到那头。
叶修问：“还没走？”
周泽楷说：“现在。”
其实这对话挺废的，两个人心里同时浮上这个评价。
2.
走到室外才发现外面竟是下了雪。
两人共同走了一段路，谁也没开口，到停车场和公交站的岔路时，围巾已经有点被濡湿。春节过后，地面气温不够低，雪降下来，很快变成了水。
尴尬的沉默终于可以结束，叶修欲向周泽楷道别，却正好看到一片雪花落到周泽楷的睫毛上，睫毛扑棱两下，雪花化成了无数细密的小水珠。这柄被水汽沾湿的小刷子倏尔就刷到了心尖，嘴下一时控制不住，听到耳里才觉察出自己说了什么：“带你一脚？车停在那边。”
“公寓修路，车靠不过去。”周泽楷回答。
“嗯，那好，我走这边了。”叶修指右边的路。
“再见。”周泽楷甚至恭恭敬敬地半鞠了个躬。
叶修回了个点头，先转身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手却在兜里扣住了钥匙环上的一个绳结，若是拿出来，可以看到是一个酷似米其林轮胎人的小挂饰。
倒也是巧，叶修开车经过公交车站时，周泽楷还等在站牌下，显然是要等的车还没来。
叶修慢速靠边，降下车窗：“上车。”
叶修倒是想看清楚周泽楷的表情，偏偏那张脸上什么变化也没有。等周泽楷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叶修终于觉得方才的话语气有点硬，于是他加了句：“我送你。”
剩下的路程，又是一路沉默。
叶修很久没去过东校区学生公寓，没想到还真在修路，车从正门靠不过去，得绕路。叶修本来以为周泽楷胡扯的，周泽楷最会一本正经地胡扯，叶修知道。
“现在公交车站移到哪儿了？”转过弯来，车重新走上直线，叶修问，“绕一圈也没见到。”
“人行天桥后边。”
叶修转头看了眼，有点远，“挺不方便的。”
“还好。”
车停稳在公寓楼下，叶修及时解开车门锁，预想中周泽楷立刻下车的情况却没有发生。叶修看周泽楷的态度，确实以为他们所想一致，那么周泽楷应该迫不及待地离开。
周泽楷解开安全带，眼睛看着前方说：“原来在您那儿。”
叶修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周泽楷指的小白人挂件：“嗯，落我那儿了。”
“以为丢了。”
“看着好玩就挂着用了。反正你也一年不在。你还要？”叶修拔出钥匙，打算把小白人的挂件取下来。
“外套您还要吗？里面还有只打火机。”周泽楷忽然发问。
“跟你公寓挂了一年？”
“不，我带走了。”周泽楷转过头去看叶修。
孙翔从实验楼出来，一眼看到唐昊抖抖索索地在楼前空地跺脚。
孙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跟这儿干嘛呢？”
唐昊白眼一翻：“不准人在这儿锻炼呢？这地儿你家开的？”
“我怎么看天气预告说马上要下雪啊？”
“你也说了是马上要。”
眼见着语气又冲了起来，唐昊穿得少，又不知在室外站了多久，这会儿鼻尖都是红的，孙翔霎时心软：“等我直说不行吗！”
“你知道等你还问。”孙翔语气软了，唐昊便也软了语气。
“你老板就该多给你点任务，让你特闲，成天瞎晃悠。”孙翔边说着，边解自己的围巾。
“几个意思！心疼我等久了能来个直球吗？”唐昊觉得自己有时恨不得抱着孙翔的脑袋摇。
孙翔把围巾甩到唐昊脸上：“自己围着。”
唐昊也不客气，围巾绕了两圈，在脖子后面打了个结，肩膀不用再架着，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二翔你其实特稀罕我吧。”
“你才二，你全家都二，你以后娶的老婆都二。”
“被你说对了，我老婆还真挺二。”
“滚球！”孙翔捂着泛红耳朵尖，“我这是天冷冻出来的。”
唐昊直接被孙翔这近似不打自招的行为逗笑了：“翔翔，回家了，我给你敲核桃吃。”
回家没有敲成核桃。
上楼的时候，两人因为该谁洗碗的问题打了起来，在楼道里就拿围巾互相勒得面红耳赤。场面太暴力，接孙女放学回家的大妈，直接拿手半捂了小孙女的眼，催着自家孙女快走。
孙翔和唐昊勒是勒，上楼开门都没耽误，许是长期锻炼出来的功夫，打架正事两不误。
门一打开，唐昊把孙翔按到墙上，反脚蹬上门，撸下裹着孙翔下巴的围巾，露出嘴唇，就亲了上去。
孙翔给唐昊用膝盖卡在双腿间，也不挣扎，双手抓了唐昊的头发，也不知是咬是亲地吻了一阵。再收回手来，便直接解自己的羽绒服，然后牵起套头T恤的下摆，脱下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唐昊咬孙翔耳朵：“挺积极，敢情等着呢？”
“你不是要直球嘛。”
唐昊一愣：“太直，差点给你打晕。我琢磨着这心疼方式有点特别，你可真会心疼我。”
“给你捂捂。”孙翔张嘴含住唐昊鼻尖，手心同时覆上小唐昊，圈住，上下移动起来。
“哎哟喂。”唐昊搓着孙翔的脸，觉得这人可真是可爱到心坎里。
3.
方锐打完最后一个字，按了发送，时间是23：57,好歹赶在了转钟前.
推开座椅直接扑到在书桌后的单人床上,躺下来才觉得整个人发虚，饿的。方锐伸直手臂在床头桌上摸了摸，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调出了周泽楷的号码：“过来做点东西我吃吧，门没锁，一拧就开。”
半分钟后，周泽楷从隔壁走到方锐这间，连拖鞋都没换：“报告写完了？”
“嗯。”方锐把自己像张饼一样摊平在床上，“已经累得不困也不饿了，光觉得虚，我怕空着肚子睡着了，明早就再也起不来了。”
周泽楷懒得理会方锐张口胡说，拉开冰箱，里面空得可以：“肉丝面吃吗？”
“快不快？肉得解冻吧。”方锐小爷还要求速度。
“还成，微波炉。”
周泽楷卷了袖子把肉切成丝，方锐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流理台外围双手圈着马克杯喝苹果茶，也算是陪周泽楷做饭：“你刚才睡下没？”
“睡了。”
“尽胡扯，你有那么好的作息？”
“那你还问。”
“不是看时间算晚，不好意思嘛。”
周泽楷想，我还真没看出你跟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能用祈使句说出要求然后打完电话就挂？周泽楷切了点葱末倒小碗里，抬起头来看方锐闪着一双晶晶亮的大眼睛，偏就一点都生不起气来：“林教授跟我谈话了。”
“说了什么？”方锐忽然精神起来。
“问我要不要也考虑联合指导。”
“也什么也，我没考虑联合指导，那是他自己定的！你答应了？”方锐说得义愤填膺。
“拒绝了。”
“正常，你完全没必要嘛，我看你跟老叶过段时间就好了。”
“调到你那边去。”
“啊？”
“你隔壁空桌子，我的。”
“食欲都给搞没了，以后一边受老叶折磨，回到自己这边来，还得成天看个学霸。其实这都是你们配合好算计我的吧。”
“好处？”
“帮助我好好学习。”
“这是疼爱你。”周泽楷扔了一把素白的面进沸水锅，眼见着面条蔫了软在水底。
周泽楷去休息间接水，路过叶修办公室，发现门缝里亮了灯。周泽楷敲办公室的门，里面响起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了 。
叶修刚给本科生上完课回来，桌上还放着一盒热腾腾的饭：“有事？”
“道别。”周泽楷站在门外，叶修手扶着门站在门里，“下午搬过去。”
“嗯，跟着林老师好好干。”
“嗯。”
话已经说完，周泽楷没走的意思，叶修也没见着想关门，两人就这么站着，中午没什么人，光线从叶修背后的木窗透过来，轻薄的灰尘在光线中起起伏伏，越发显出几分安静。
“吃饭了吗？”叶修问。
“吃得早，刚回来。”
简单的一轮对话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像玩一二三木头人，就那么保持着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姿势，谁也不动。
又相对沉默了几秒，周泽楷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还给您。”
“没必要嘛，一年时间我怎么可能不买新的，你知道，我烟瘾重。”
“官网查了，贵。”
叶修抓抓脑袋：“那我谢谢你了。”
打火机不算小，完全可以零触碰完成交接，中庭的木质楼梯突然被人踩得“咚咚”响，安静被打破，没道理地让人觉得心惊。叶修手一抖，抓到了周泽楷的手指。再然后，跟连锁反应一样，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叶修手一用力，把周泽楷带进了门里。
门关上后，周泽楷靠在门板上，听到外面橡胶底的板鞋跟木质地板划出咯吱的声音，孙翔从走廊上跑过去，嘴里喊着：“师兄，你要换到老林组里去，怎么都不告诉我！那我以后岂不是为了见你，白天都要见到唐昊那张脸。”
周泽楷也想给孙翔敲核桃吃了，他想，你再喊喊，全楼都要知道你没住学校公寓，是因为你和唐昊一起在外面合租了。
“出去跟孙翔说说话？”叶修问。
“怪。”周泽楷说，“总觉得刚才在躲他。”
“做贼心虚”四个字突然就闯进了叶修和周泽楷心里。
